江洋大盗
hive-180932·@ancient-light·
0.000 HBD江洋大盗
除了在影视剧中见过之外,现代人不大可能有机会看到神乎其神的江洋大盗。如果有人声称:江洋大盗的时代并没有过去,说不定哪一天这些世间蟊贼会突然降临,你想必会认为,这纯属欺人之谈。实际上,有足够的理由认为,这种警告远不是危言耸听,任何关注天下苍生的人,都不能无动于衷。  ### 古今大盗 我不知道,是否有人打算写一部《盗寇史》。如果有,我现在就预订了!替强盗修史的想法,一点也不荒谬。须知,强盗也是社会的一个组成部分,即使是并不令人喜欢的部分;如果完全不知道这一部分的古往今来,怎么谈得上通晓文明史呢? 在儒家经典中,强盗不可能找到适当的位置。但这并不意味着:中国人——尤其是读书人——对强盗的事迹不感兴趣。恰恰相反,至少有相当一部分草民与读书人,对强盗的兴趣浓厚。这特别体现在武侠小说广受欢迎这一点上。不要辩称:武侠小说中都是堂堂正正的行侠仗义之士,其中哪来强盗?这就不必自欺欺人了,那些纵有高尚名义的杀人越货之徒,难道都不算强盗? 我承认自己对于神通广大的江湖侠士有点着迷,而且着实将《三侠五义》、《七侠五义》等不入流的书搬上了书架,说是供闲时消遣,但迄今尚未翻阅过。心中依然是那句话:待悠闲时不妨看看。 在盗侠的谱系中,近代武侠小说中的那些人物,只能算末代晚辈,根本排不上座次。在民间传说中,古代最有名的大盗有两人:盗跖、庄蹻,他们完全够格称为“强盗之祖”;在盗匪窝中是否供有他们的牌位,未曾考证。 盗跖事出《庄子·杂篇》,据说是春秋时代鲁国贤臣柳下惠之弟,“从卒九千人,横行天下,侵暴诸侯,穴室樞户,驱人牛马,取人妇女,贪得忘亲,不顾父母兄弟,不祭先祖。”其行事非强盗而何?不过,在现代官方史家的笔下,盗跖却交了好运,被封为了“奴隶起义军领袖”。 庄蹻事出《史记·西南夷列传》,据说是楚庄王之后,奉派经略西南边陲,驻滇池为王;如何领巨盗之名,则史无明文。 对古代盗侠的最早系统记载,首推司马迁的《史记·游侠列传》。对于游侠人士,司马迁以饱含同情的笔调作了如下综合评价: 今游侠,其行虽不轨于正义,然其言必信,其行必果,已诺必诚,不爱其躯,赴士之厄困,既已存亡死生矣,而不矜其能,羞伐其德,盖亦有足多者焉……鄙人有言曰:“何知仁义,已飨其利者为有德。”……跖、蹻暴戾,其徒颂义无穷。由此观之,“窃钩者诛,窃国者侯,侯之门仁义存”,非虚言也……自秦以前,匹夫之侠,湮灭不见,余甚恨之。以余所闻,汉兴有朱家、田仲、王公、剧孟、郭解之徒,虽时扞当世之文罔,然其私义廉洁退让,有足称者。 对于其中提到的朱家、剧孟、郭解等,书中介绍稍详。这些人都继承了古时侠士之风,仗义疏财,振贫扶弱。至于他们颇为丰厚的资财来自何处,则书中语焉不详。古代的江洋大盗,当然不至于将行状写在脸上。太史公所称的“游侠”,或许称为“侠盗”更为贴切。尽管司马迁有许多暗示,但终究没有点出“盗”的那一面,乃至侠乎盗乎,刻意让其模糊不清。 在后世名气更大的是宋江这伙强人。尽管梁山108条好汉是小说家言,但宋江等36人横行州县、打家劫舍,是于史有据的。在《水浒》中,施耐庵倒也爽快,并不掩饰梁山好汉就是强盗。不过,如同司马迁笔下的游侠一样,梁山好汉大都豪爽可爱,似乎不是什么反派角色。 无论民间社会还是司马迁这类半官方史家,对于强盗——至少是其中颇具特色的那部分——给与了某种正面评价。其实,这可概括为一句被广泛认可的古语:**盗亦有道**! ### 盗之所出 无论古今中外,盗贼都构成人类社会中一个十分特殊的部分,也可以说,他们组成正常人社会之外的一个特殊社会,这个社会有特定的人员构成、行为模式与文化。这个社会内部未必充分组织化;否则就成了地地道道的黑社会。 在正常人眼中,盗贼社会是陌生、灰暗与神秘的,这不能不引起某种好奇心。首先感兴趣的问题或许是:这个社会的成员来自何处?既然没有人认为盗贼是天生的,那么上述问题相当于:一个正常人如何会走上盗贼的道路? 这样的问题,只有在一个崇尚人道的社会中才有意义。在文革年代,盗贼作为坏人,被归属于反动阶级;盗贼的习性,就是其所属阶级的阶级性。为什么要当盗贼——反动的阶级本质决定的。 有了如此简单而又绝对的回答,提问者当然不再有话可说。不过,这种答案无用,它不能解释任何东西,尤其无助于与盗贼沟通。阶级理论的精髓在于,它认定盗贼自其降世起就是与我们本质上不同的人。 事实恰恰相反,盗贼本来是与我们一样具有共同人性的人,只是因为其特殊的人生际遇、生活环境与生存状况,迫使或诱使其自甘堕落,铤而走险,干起掠他人之财的营生,以致迷途难返。 同样境遇的人,究竟洁身自好还是自暴自弃,取决于许多复杂的主客观因素,是十分复杂的犯罪学问题,不是此处所能深入讨论的。要强调的只是:作为歹徒的盗贼固然可恶,但他们终究是不幸之人,社会对于其可悲的沦落不无责任。 红色贵族刘源家世显赫、血统高贵,没人敢将他与盗贼相提并论。但文革中命运将他抛向了社会的最底层,不仅饥寒交迫,而且受尽凌辱。在回顾知青生活时,他坦然承认,为了生存,没少干偷鸡摸狗的勾当。如果不是在他彻底沉沦之前,出现了奇迹般的时来运转,谁敢保证:后来堂堂的上将,肯定不会掉入最不堪的人生险途?这里用得着一句稍稍改写的套话: **蟊贼盗寇宁有种乎!** 那个被称为中国十大悍匪之首的抢劫杀人犯张君,出生在常德的一个贫苦农家,是张家七个孩子中最小的一个。张君在12岁时,身患绝症的母亲渴望吃一碗肉丸,他竟历一学期之久,攒足了5毛钱,终于了却母亲的心愿。 了解这件事的人,应当不致认定张君天生残忍、毫无爱心。因家贫而早早辍学的张君,开始模仿那些影视人物,在家乡打架斗殴,幻想成为一名江湖好汉,在边缘社会中逐渐积累了自己的名气。一旦到了这一步,生活的逻辑就使他无法止步了,他成了一名江洋大盗,等待他的只能是可悲的结局。 不能说,张君是当代悍匪中的最恰当的典型;我相信,那些不幸走上这条路的人,完全可能有着很不同的人生故事。但张君的故事至少提示人们:今天的江洋大盗,完全可能有一个不染污秽的昨天。 问题的危险恰恰就在这里:明天的江洋大盗,今天完全可能就在我们周边,他们很可能是平常而可爱之人,更不可能在脸上写着他的可怕前程。那些诱使张君们最终堕落的环境因素,一件件看来其实也很平常,其他人也未必与之绝缘;何以独独在张君们身上发生作用,恐怕连社会学家也未必能说得清楚透辟。 就特定的个人而言,任何精致的社会学理论都不足以预测:此人的未来,是阳关大道还是危险歧途。社会学理论仅仅在统计平均的意义上发挥作用:如果诱发盗贼的那些社会因素因被忽略而不被管控,那么盗贼的队伍势将有增无已。 鉴于此,社会的责任,就是要尽可能消除那些诱人为盗的社会因素,其中包括贫困、失业、被歧视凌辱、帮派团伙流行、诲淫诲盗的影视泛滥等等。 ### 边缘社会 张君在进入“盗贼社会”之前,由于种种原因,早就一头扎进了那个“后备盗贼”的社会,这也是一个隔离于主流社会的社会,其成员的典型面貌就是:无业、困于生计、得不到家庭与社会的援助、染有不良嗜好、不参与主流社会的各种活动……。 总之,这是一个主流社会之外的“边缘社会”。正是边缘社会成了盗贼的温床。 真正关注社会安全的人士,不可能不将注意力投向边缘社会。 边缘社会的构成也是杂乱无章的,其内部并无组织性可言——如果那样,周永康的后任们岂能安寝! 对于庞杂无比的边缘社会,并不容易分析。我们宁可选择一个小得多的目标:仅仅分析边缘社会的一个很特殊的部分,它恰恰是未来最危险的江洋大盗的温床——这就是无业的大学毕业生群体。 没有任何明确的官方数据,足以准确估计今天大学毕业生失业者的数字,但间接的推断足以肯定,这会是一个极大的数量,达数千万人之众。此结论基于如下考虑: 每年的大学毕业生在八百万人以上,即使已经大加水分的当年毕业生就业率,也在90%以下。这样,每年都有近百万之众的大学毕业生进入失业者队伍。当然,这些人还会继续找工作,有些甚至五年六年地等下去。但他们的竞争力肯定将与时俱降,直至“人老珠黄”无人问津。 已经就业的大学毕业生,仍然面临巨大的失业威胁:因学非所用而被辞退;因单位破产而失去工作;因自主创业失败而无业;因种种原因而自动离职……。鉴于市场化格局已初步成形,职业流动的规模已相当可观,中途失去工作成为司空见惯的事情。 不同于其前辈,今天的大学毕业生,颇看重其工作的内在价值、个人的生活品味等等,比较随便地变换工作,不太在意难免的失业风险。当然,也有一些人盲目自负,志大才疏,不惜贸然丢弃现有的工作,去圆更具吸引力的创业之梦。 凡此种种,都将一个个曾经壮志满怀的大学生,推向他们从未细细思量过的失业境地,成了社会的边缘人。在中国,脱离边缘社会重新就业的难度极大;首先,与每年新出炉的800万以上的大学毕业生竞争,就难有胜算。 ### 铤而走险?  生活于边缘社会者,将面对许多人生难题;由大学毕业生组成的边缘社会尤其如此。 人非圣贤,谁能不在意世俗荣华?现在工作都没了,口腹之欲尚难满足,哪里谈得上购车、购房、成家?不要说来日方长,有些事情实在是时不我待。望着那无情地逝去的青春,谁能安之若素呢? 人们或许忘记了那个当年高考的优胜者、那个踌躇满志的青年才俊、那个以灿烂前程相期许的佼佼者,但当事人自己可不会忘记,即使丢了工作,雄心犹在啊。但身处一个边缘社会中,你如何去施展拳脚呢?你有坦然面对同窗旧友的勇气吗? 即使你意志如钢,奋斗不息,但你的父母亲友沉不住气啊。你的双亲为供你读大学,或许近于倾家荡产;今天年事已高,面对他们,你能毫无愧色吗?为成就你的学业,你的亲友或许曾经慷慨解囊,这可能只是一笔人情债,但更可能是实实在在的金钱债,你能心安理得吗?还有,在将你送入大学的师长眼中,你曾是他们的高足、骄傲与希望,你将如何面对他们的询问与期待? 即使你壮心不已,发愤图强,有些事情恐怕也难天随人愿。或许你至少能做到一点:不啃父母,养活自己。为此,你只要不吝体力就行了,今天的劳动力市场机会多着呢。问题是,你能放下架子,甘愿干一份低贱活吗? 你面对的这一切都不轻松啊。无论如何艰辛,多数人终究将挺过这一关,完成角色的转换,是好是歹都将日子过下去。这于个人与社会都是值得庆贺的。 不幸的是,恐怕终究不免有一些人不会甘心如此打发一生。更不幸的是,过不了这一关的,很可能恰恰是颇有才具、自我期许甚高的人,他们是被错置了的才俊;他们的潦倒,可能是因在阴差阳错中错过了机会,或者可能纯粹是无常命运的作弄。 我熟悉的一个理科博士,曾经是我认定最能有作为的人。工作后,不知哪根神经走神,他折腾几次之后竟然丢掉了某个软件公司的优厚工作。在这样的行业,在外面晃几年之后,就永远不可能重操旧业。此人就这样失业了,无论如何惋惜也帮不上忙。 这一类人本来是或应当是命运的**宠儿**,却不幸成了命运的**弃儿**。这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挺得过来的。坦率地说,我对他们的同情远远超过对其他人。我只祝愿他们有时来运转之日。但我也不无忧虑:在困境中,他们能把握住自己吗?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心生邪念,铤而走险呢?如果他们决意要做现代的盗跖、剧孟,那将是难以对付的高手啊。 掌握高科技的高智商者,应当是社会的栋梁;倘不幸而误入歧途,则很可能是本领高强的江洋大盗,岂不是祸害社会的大蠹? 就在这个人们充满期待的新世纪,会出现一批才高八斗的江洋大盗吗?但愿这不过是杞人忧天,否则将令人不寒而栗。恰恰就在刚才,我看完一篇惊心动魄的详尽报道,那个最终落网的江洋大盗,正是曾经的学府高才!你如何去慨叹这类人的命运呢?
👍 ricardo306, petrvl, imisstheoldkanye, rafpokmac, laissez-faire, mahdier, belahejna, kryptoformator, cnvote, lebin, benitrade, cnbuddy, cnbuddy-reward, jeehun, dhh, zandra, zenia, steemit-cn, flyingblue, bbll, xiguang-alpha, cryptocurrecy, yolande, yvonne, dfjh, jsh, tedtalk, jhd, lkf, abbot, acheson, ackerman, alcott, aldington, aldridge, lbr, dfh, hgfh, hgf, ghp, gdf, nmw, dgf, piu, piui, dhfh, cvg, wrd, wrp, yingying, ert, fta, hbn, hbp, ghj, mko, nji, bhu, cft, xdr, wps, tfg, tfx, zse, okm, ijn, uhb, vgy, ygv, rdx, esz, wsx, rfv, tgb, yhn, ujm, jhf, zhihu, tfh, tfk, tfz, tfq, tfw, tfe, tfr, tft, tfy, tfu, tfi, asq, asw, asr, ast, asy, asg, asj, asz, asc, asv, asn, asm, mnb, mnv, mnc, mnx, mnz, mnl, mnk, mnj, mnh, mng, mnf, mnd, mns, mna, mnp, mni, mnu, mny, mnt, mnw, mnm, aled, alerander, alick, alsop, antoinette, antonia, archibald, ailie, attlee, austen, babbitt, bacon, bartholomew, barton, beard, beaufort, becher, beerbohm, bellamy, belloc, bentham, bernal, bertha, bertie, bertram, bessie, bethune, birrell, bloomer, bloomfield, bloor, blume, boswell, bowman, boyle, brewster, broad, bronte, browne, buckle, bulwer, bunyan, carllyle, carnegie, carrie, catharine, cecillia, chamberlain, steem-drivers, aaronli.sct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