功罪奢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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历代君子用了千言万语谴责奢华、颂扬节俭,但奢华之风还是劲吹了数千年,于今为烈。人们不禁会想:或许根本不应谴责奢华;或许,正是奢华在推动人类文明的进步;或许,奢华只不过是某种必不可少的恶……。人类积数千年之经验,似乎仍然没有真正理清:奢华究竟是功还是罪。  ### 君王之奢华 我们的祖先积数千年之经验,所得出的第一条教训或许是:**成在勤俭败在奢华**。多少辉煌的王朝在骄奢淫逸中败亡!这一类的故事充满了官修的《二十四史》,永远盘旋在自信悟透“天下兴亡事”的帝王师头脑中,被文人墨客们不知述说过多少遍了。 最有本钱奢华者,自然非君王莫属。如果《史记》可信,商纣王就是史上第一个著名的奢华君王。对此,《史记》写得非常具体而且十分传神: **(纣王)好酒淫乐,嬖于妇人。爱妲己,妲己之言是从。于是使师涓作新淫声,北里之舞,靡靡之乐。厚赋税以实鹿台之钱,而盈钜桥之粟。益收狗马奇物,充仞宫室。益广沙丘苑台,多取野兽蜚鸟置其中。慢于鬼神。大冣乐戏于沙丘,以酒为池,县肉为林,使男女倮相逐其间,为长夜之饮。** 面对诸侯的讨伐,纣王“赴火而死”,化作青烟;而**酒池肉林**则作为成语长留于民族的历史记忆。 商纣王穷奢极侈而亡,千古一帝秦始皇哪里会引以为戒,他的奢华唯有过之而无不及: **先作前殿阿房,东西五百步,南北五十丈,上可以坐万人,下可以建五丈旗……隐宫徒刑者七十余万人,乃分作阿房宫,或作骊山。发北山石椁,乃写蜀荆地材皆至。关中计宫三百,关外三百余。于是立石东海上朐界中,以为秦东门。(《史记·秦始皇本纪》)** 东门到了东海,这种气概还有哪个帝王可比!如此极欲之君还不亡,就再无天理了。 就暴虐而言,秦皇应是史上无二;至于奢华,则有更胜一筹者: **(隋炀帝)筑西苑,周二百里;其内为海,周十余里;为方丈、蓬莱、瀛洲诸山,高出水百余尺,台观宫殿,罗络山上,向背如神。海北有龙鳞渠,萦紆注海内。缘渠作十六院,门皆临渠,每院以四品夫人主之,堂殿楼观,穷极华丽。宫树秋冬凋落,则剪彩为华叶,缀于枝条,色渝则易以新者,常如阳春……十六院竞以殽馐精丽相高,求市恩宠。上好以月夜从宫女数千骑游西苑。(《资治通鉴》卷180)** 如此快活已胜神仙,哪里还用得着寻仙访道?只是,怎奈当时天下百姓的忍耐性还不及陈胜吴广,快活神仙竟不能安静地做下去,没多久就烽火连天了。在温柔富贵乡中呆久了的隋炀帝,不知如何受得了那条系上脖子勒死他的白练? 快活天子岂止隋炀帝一人,宋徽宗或许更胜一筹。与隋炀帝一样,徽宗也是决意要做当世的神仙,他的至爱在于“花石”: **帝颇垂意花石,(蔡京)讽(朱)冲密取浙中珍异以进。初致黄杨三本,帝嘉之。后岁岁增加,舳舻相衔于淮、汴,号“花石纲”……于是搜岩剔薮,幽隐不置。凡士庶之家,一石一木稍堪玩者,即领健卒直入其家,用黄封表识,使护视之。微不谨,即被以大不恭罪。及发行,必撤屋抉墙以出……民预是役者,中家破产,或鬻卖子女以供其须。(《纲鉴易知录》卷74)** 宋徽宗固然会享受,却也是史上不可多得的艺术家天子,绘画、书法都属一流。这个快活神仙的下场,也不比隋炀帝好,虽未毙命于快活场中,却被金兵掳去,直至死于天寒地冻的北国囚禁地。 帝王之专务奢华,其实极为普遍,岂止如上几人?只是他们做得太过,最主要的是亡了国,就不能不被后世记住,充当“奢致亡国”的典型,为历代的帝王师们提供了最好的教材。 ### 民间的奢华 天下资财毕竟有限,有了奢华的淫君贪官,哪里还有民间的余钱剩米?其实也不尽然,否则就从来不会有什么“锦绣繁华之地,温柔富贵之乡”了。不同的只是,君王的奢华足以亡国,民间的奢华祸害如何,却没那么明显。 在连帝王也胼手砥足的上古时代,当然谈不上什么奢华。但历史上翻过最艰难的那一页之后,享乐就不再是稀有之事,圣人们的忧虑也随之而来。 在厉行周礼的时代,“衣分三色,食分五等”,根本不容民间存非分之想。 但到孔子时代,严厉的等级制早已松弛,尤其在工商业繁荣的关东诸侯国,民间生活逾等之事已不罕见。居于社会底层的商人敢锦衣玉食,民间流行靡靡之音的郑卫之声,平民百姓驾豪车骑骏马招摇过市……,这都是上等阶级不堪容忍的奢华。唯有素尚节俭的秦人依然保留着古风。 只是,这一切未必就能使历史学家断定,正是节俭致秦国胜出,奢华致齐晋等国败亡。 古代盛衰交替,兴亡更迭。倘逢盛世,难免奢华直达民间。唐代贞观开元之治,乃古代盛世之顶峰,即使最保守的孔家门徒,恐怕也难公然反对小民耽于太平之乐。 那时的京城长安,人口超百万,是不折不扣的国际化大都市,不说权贵豪门,就是市井小民,还能清心寡欲,能不耽于声色犬马、曼舞笙歌?倘依然如小国寡民的孔夫子时代,今天哪能读到李白、白居易那些浪漫诗篇?大多数人记住了盛唐的文治武功,却不很清楚,那时自王侯到士子,不交结一二青楼女子,是很没脸面的事。这样的世道,岂不足够奢华? 盛唐当然有奢华的足够本钱。但即使被称为衰世的宋明两代,奢靡之风也没什么收敛。实际上,恰恰是这两个朝代,其民间奢华达到什么程度,今天有更具体、更真切的了解,这首先要归功于那时留下来的大量文人笔记与小说。《金瓶梅》或许过于极端,至多表现了少数豪富的穷奢极欲。至于《三言》《二拍》等表现的市井生活,则不可全视为虚构。其中所写到的江南繁华胜地,遍地茶楼酒肆,佳殽如山,歌舞不绝,并不算什么夸张。即使在晚清民国,已经漫天烽火,天下将倾,都市中的灯红酒绿,却是从不停歇的。 ### 当代奢华 古代不过是仅可果腹的时代,即使是盛世也罢。今天就完全不同了。且不说与古代比较,就是较之于毛时代,社会财富的增长何止百倍!如此盛世而没有奢华,那简直是时代错误。 今天的奢华已经是满街满巷、彻里彻外;唯因如此,反而不知道该从何说起。不妨首先指出:最不该奢华的人都已奢华了——你可曾听说,本应清心寡欲的出家人,也是宝马香车;一些贪污犯竟然在“五星级”的豪华监狱里享受牢狱之福,怎能叫这个社会不奢华? 几乎在每一个方面,当代人都远超先人,并非全是荣耀;在奢华方面前无古人,就该当代人反复思量。 “酒池肉林”未免太原始土气了;现代豪富只在餐桌上比试财富:有人就是摆出了36万元的酒席,那个骄傲的商纣王岂能不低头? 没有人知道秦始皇的阿房宫有多奢华,某些考古学家则干脆断定,它根本就没有建成!即使它曾经存在过,也绝对比不上今天遍布全国的现代行宫别墅! 擅长山水画的宋徽宗,为能在某种山水景观中做快活神仙,在那个“花石纲”运动中亡了国;他不可能想到,现代的花石纲无论数量与规模上都何止超千倍! 明代万历的首辅张居正,荣归故里时的排场,也不过是一乘36人抬的超级大轿,那只能让现代人笑掉大牙;现代高官出行简单多了:只是一列高级轿车的长队,根本没有随从的影儿现身。 至于那个京城大员荣退之后,携家带口去一览昆仑之胜,也不过花公帑数千万元,只是撞在一个不适当的时候,据说已被查了。只是后来了无下文,大概还是顾忌着“法不上副国级”! 秦始皇修驰道、隋炀帝开运河,劳民伤财,留下尸骨如山,不止丢了江山,还使后世的骂声千年不绝。究其实,那也不过是几个大了点的面子工程,还能与当代的面子工程相比?一个奥运会、一个世博会,花费的公帑就是天文数字,最后只留下几个什么巢、什么馆供后人凭吊。倘为苍生计,岂不宁可要那个尚可行船的隋炀帝大运河? 古代第一风流天子唐明皇,为买杨贵妃一笑,不在意跑死多少骏马,在几天之内将新鲜荔枝从岭南运至长安,以满足杨贵妃的高贵嗜好,没有人去算过成本,值银两几何?想来肯定不致超过当代波音飞一个航班吧。 但你就不曾听说,同样有高贵嗜好的当代大人物,为吃到钦点的鲜鱼,不惜动用专机?就是那个还不算很大的人物,文革前的四川省督,因惨死于文革而赚到不少同情,但生前的享受却一点也不马虎:他至爱的某一鱼类,是务必每天专车送达的,他可不管那个困难年代,四川一省的饿殍已超千万! ### 功乎罪乎? 看来奢华是古今所同。余下的问题只是,奢华是可接受的吗? 如此提问,或许匪夷所思,难道奢华还不是绝对的恶,还有任何正面价值可言?其实,此问题并非如初看起来那么简单。 在心忧民生的当代官员嘴中,最热门的词是什么?大概非“拉动内需”莫属。而这不是鼓动人们大把花钱又是什么呢?如果茶楼酒肆天天满座,食客如云,呼三吆四,挥金如土,当地的父母官能够去制止,奉劝人们不忘节俭吗?倘大家都不花钱,官员们念兹在兹的GDP从何而来?今天,没有一个城市不在大把砸钱,大举修建道路,装点街道,美化市容,争红斗绿,无所不用其极,凡夺魁者被朝野奉为能官,谁会因不喜奢华而站出来反对? 可见,一般地反对奢华,似乎并无充足的理由。 这就让人犯难了:对于奢华,究竟该骂还是该赞?其实,问题根本不在奢华;至少,主要不在奢华本身,而在于一件事: **你在花谁的钱?** 而恰恰在这一点上,国人出奇地不究底里,看到资财的洪流就在身边滚滚流淌,就是不去问个明白:这是谁的钱? 商纣王的酒池肉林,秦始皇的阿房皇陵,隋炀帝的运河龙舟……,无疑都是民脂民膏,被帝王们以上天的名义占为己有。周永康们的巧取豪夺、挥霍无度,他们在阴暗龌龊的逍遥窝中挥霍或者私藏的每一文钱,都是以堂皇的名义取自“无私奉献”的小民百姓。凡属国库的每一分钱,都来自天下人的辛劳,是天下人的公产,任何人都不具有随意挥霍的权利。唯因如此,意识到维护自身权利的那部分人类,才发出了“无代表者不纳税”的呼声,这也成了举世皆知的公理。 **花纳税人的钱供私人非法享受,无论出于什么理由,也无论钱多钱少,都应当受到最严厉的谴责。** 可见,花费公帑的奢华,不仅无功可言,实际上是不折不扣的罪过。如果这种奢华仅供个人或有特权的少数人享受,那就更罪莫大焉;即使名在公益,也应获得纳税人的认可。 当代世界,花私钱奢华者当然大有人在。一件标价几十万的名牌时装,刚刚挂出即被阔人购去,没什么根据说人家不是自费。那么,这种奢华有合理性吗?这类问题似乎也难以用一句话来回答。 首先应当肯定,任何人有处置自己财产的权利,除非违背法律的某些特殊规定。例如,在一个禁毒的国家,即使你腰缠万贯,也不得购买毒品。在法律范围内的任何私人消费,无论奢华与否,都是合法的,没有人能以节俭之名强行干预。在这个意义上,凡自己掏腰包消费,即使达到奢华的程度,一般都无损于社会,实际上于社会有益。否则,这个以GDP为标的的世界,就显得很荒谬了。 但合法的东西是否合理,就得另当别论了。你完全有权利疯买狂购,将一千瓶名酒、一千件华服搬回家去,然后将其中消费不了的90%抛入垃圾箱,也没有人控告你犯法。但你这种完全无理性的摆阔,不可能得到社会的赞扬,更不可能因此而得到美誉。如果在惨绝人寰的汶川地震现场,独享美酒佳殽,更不免显得残酷,为人所不齿。 在现代社会中,私人的奢华并不违法,但并不值得提倡,即使在欧美这种富裕社会中也是如此。适度地抑制奢华的社会风尚,可能出于多种不同的理由,包括减少不合理消费以保护环境、抑制非理性消费以维护健康、维护社会的良风美俗以避免刺激犯罪,等等。 在今天,像盖茨、巴菲特这样的超级富豪,无论其奢华与否,其私人生活的金钱意义都微不足道,但他们的节俭故事仍然广为流传,这代表了对人类财富的一种合理取向,其精神价值无可限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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